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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80章 眉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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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80章 眉目

080

沈州雖然不比幽州繁華富饒, 可是供給王子閼氏等人居住的宅院,卻並不比幽州的臨陽府小套簡陋。

這個宅院聽說是從前渤海國占據時期,一名富可敵國的商人為自己精心營建的。後來沈州再被漠北占去, 那個商人便只能丟下這堪比平壤東宮的宅院, 攜家帶口地出逃。

而大嵩義上臺之後,又清洗了不少從前的政敵、包括他的正妻賀氏一家,這個商人受到牽連, 全家被屠。

漠北王廷所有的人都住在這所宅院之中,包括為格也曼看病診治的靜泓。

蕭月音一心念著與蕭月楨的約定, 剛剛落腳,便趕忙叫來了隋嬤嬤。

隋嬤嬤是帶著北北一起來見公主的。

回想當初, 北北是因為自己而被塞姬所打傷, 還險些喪命, 蕭月音便對這貓兒更加歉疚,但讓她寬慰的是, 這一個多月北北的傷勢幾乎全好, 可以自如行走坐臥,趴在她懷裏撒嬌時,也多了幾分粘人。

不過, 貓爪不同於人手, 踩蹈時沒輕沒重, 在她玉巒上按出幾個凹陷,又轉瞬即逝。

只這樣一個回神, 蕭月音便無端想起來沈州時馬車之中發生的事,裴彥蘇在這裏反覆品咂把玩, 她阻止不能,快要羞憤致死。

隋嬤嬤當然不知道, 這個花樣連連的冒牌公主為何抱著貓突然臉紅得滴血。

時至今日,她仍然想不明白,王子那般神姿高徹的男人,怎麽可能、怎麽會明知眼前的蕭月音是個冒牌貨,不僅不戳穿她,還處處縱容、處處寵愛?

從前在鄴城時,他與大公主蕭月楨,可是人人艷羨的金童玉女!

蕭月音除了吃齋念佛什麽都不會,王子怎麽可能看上她?

王子是見異思遷之人,或者說,蕭月音用了見不得人的下作伎倆,王子被蒙在鼓裏不說,甚至還以為自己操控一切?

若、若不是王子用性命威脅,隋嬤嬤堂堂公主乳母,怎麽可能答應一起給這冒牌的公主做局呢?

“北北比先前走時要圓潤了不少,傷勢也幾乎好全,”蕭月音用指尖撓著小貓咪毛茸茸的下巴,淡淡笑著,“這還要多虧嬤嬤盡心盡力照顧。”

“奴婢既為公主乳母,為公主分憂解難,自然是分內事。”盡管內心煎熬,隋嬤嬤面上仍保持著客氣的和藹,“照顧北北,本來也有翠頤的功勞。”

說起翠頤,蕭月音楞了一下。

她都快忘記了有這麽一名宮婢存在,隋嬤嬤說起,她才回想戴嬤嬤告訴她的,翠頤與綠頤當年同時入宮,都是蕭月楨的貼身婢女。因為蕭月楨極愛青綠之色,所以不僅給自己的宮殿命名為“碧仙殿”,就連兩名貼身宮女,都為她們改名為“綠頤”和“翠頤”。

裴彥蘇的眼眸是墨綠色,他著青色又是極為好看的。

緣分這件事,真是奇妙至極。

而順勢回想起綠頤,蕭月音不由感嘆:當初綠頤犯錯,她念著蕭月楨並未懲治她,而是將她輦回鄴城、還托她帶了手書給蕭月楨,這一次,若真如她所料想的那樣,綠頤可能還會跟著蕭月楨來。

到時候又該如何解釋呢?

她突然小小地慌了一下。

“公主不負皇天後土,”為防止再有人知曉,隋嬤嬤上前,在蕭月音耳邊低語,“公主先前所思之事,已然有了眉目。”

“當真?”蕭月音喜笑顏開,愉悅傳到懷裏的北北身上,這小貓咪還十分得趣地“喵”了一聲。

見到冒牌公主被蒙在鼓裏的愚蠢模樣,隋嬤嬤心底剛剛泛起的惱恨,竟然也隨之消減了不少。

想來,王子之所以要設局誆騙蕭月音,可能不是她考慮的那番諸如“動心”“美色所惑”雲雲,反而是將這冒牌公主玩弄夠了,搞一出大戲,讓她自己發現自己拙劣的演技,好自慚形穢。

王子生性並非表面那般君子溫潤,而是殘忍暴戾,能對冒牌公主做出這種取樂之事,也並非聳人聽聞。

幸好,他對自己從前做過的那些諸如鼓動和設計綠頤爬.床之事既往不咎,又承諾如若配合他,他會放自己一條生路。

她倒是樂得看到這冒牌公主一步步墮入陷阱,永世不得翻身。

“自然是千真萬確之事,”想到這裏,隋嬤嬤反而更加沈穩,“大公主她現在人已經在沈州城外,就等著與公主您做交換了。只是,眼下人多眼雜,府上之人大多為戰事來回奔波,貿然行事恐怕容易敗露。”

“嗯……”蕭月音喜上眉梢,反覆揉搓著北北奶.白的絨毛,歡喜得緊。

“為了防止被王子和閼氏他們發現,要順利行事,最好是等王子出征,”隋嬤嬤繼續安排,“出征之後,府內府外空乏,自然便宜行事。”

隋嬤嬤走後,蕭月音獨自一人抱著貓,陷入了漫漫沈思。

即將脫離苦海的喜悅彌漫,雖然心頭莫名有些空,可她還是忍不住暢想不做這永安公主、這赫彌舒王妃之後,自由快活的日子。

從小被拘於佛寺,她雖是清冷柔婉的性子,可也向往廣袤的天地。

孑然一身,無牽無掛。

但這樣的喜悅並未持續多久,便被另一聲通報打斷——

是薩黛麗求見她。

薩黛麗求見她,不僅僅舊事重提,說起當日她的種種愚昧錯漏,而且還突然話鋒一轉,毛遂自薦,要為裴彥蘇的傷勢醫治。

蕭月音玉容凝住,忍了又忍,還是忍不住出口問詢面前一臉純真的漠北姑娘:

“薩黛麗,王子他受傷的消息,你是怎麽知曉的?”

薩黛麗心口一慌,眼神躲閃。

糟糕,她只顧著終於有借口和機會親近她仰慕許久的赫彌舒王子,怎麽連這麽重要的理由,都沒有提前想好呢?

如何知曉,當然是貝芳告訴她的!

雖然同為王子的妾室,理應是競爭關系,可是這些日子相處以來,薩黛麗早已將貝芳視作了自己異父異母的姐妹。這姐妹能處,不知她是如何知曉王子受了傷這樣絕密的消息,反正對她並無藏匿,直接就告訴了她。

貝芳的意思再明顯不過:薩黛麗是草原牧醫,又仰慕王子已久,為他診治、為他上藥這樣好的機會,她絕對不能錯過。

薩黛麗感謝貝芳的無私,又怎麽可能出賣她?罷了,她想不出旁的理由來,只好讓她的表兄格也曼背鍋了。

反正,她來之前,也順口將這件事告訴了格也曼。

“是表兄看我找不到理由來尋公主,告訴我的。”薩黛麗心口突突直跳,上次她對王子撒謊差點害死王子,這一次的小謊,應當沒什麽大礙。

“是格也曼王子呀。”蕭月音嘴上只簡單地重覆,腦中卻是不斷思考。

是格也曼倒也不奇怪,在興仁碰頭時,格也曼雖然自己也都剛剛蘇醒,可他也與裴彥蘇說過幾次話,看出他身上有傷的端倪,也並不奇怪。

可是格也曼雖然有靜泓親自認證過之良善,說到底,也是裴彥蘇在漠北的敵人之一。

他們與右賢王烏列提一系早就因為碩伊和車稚粥的事不共戴天,眼下的戰事乃是重中之重,若裴彥蘇受傷一事格也曼早已知曉、還用這種方式來向他們示威,裴彥蘇會如何應對?

但換句話說,這狀元郎再如何智力超群,也只空有一身武藝,即使身強體壯,領兵打仗也是生疏之事,何況如今他的傷還未愈?

薩黛麗的醫術,蕭月音先前領教過,若是讓她來為裴彥蘇再診治一番,想必會更好。

他的傷會影響到他出征,但同樣也……

今日在馬車上,他在她意識尚算清明的時候說過,“等我的傷好了,我們就正式圓房,好不好?”

一直到現在,她都沒有回應過這個商量和請求。

但,依照他的脾性,他肯定是當她默認了。

蕭月音陷入了糾結。

他順利出征,她才能有機會和已在沈州城外的蕭月楨順利交換;可是他傷若好了,她便似乎再也找不到理由拒絕與他圓房。

“王子、王子他一到沈州,就忙著軍備之事去了,眼下並不在府內。”蕭月音定了定神,才重新迎上薩黛麗期待的目光,平靜說道,“我雖是他的妻子,可這事要緊,不如我等他回來,再與他商量?反正,咱們都住在這宅院之中,往來也算方便。”

薩黛麗張著嘴凝了片刻,雖然知道這話多半是公主在搪塞,可是對方說的有理有據,她實在不好辯駁。

只能悻悻離去。

將矛盾轉移到裴彥蘇身上,蕭月音並未松快下來,心頭的郁結早已把隋嬤嬤帶給她的喜訊完全淹沒,一直到晚上王子歸來,她仍舊悶悶不樂。

“怎麽,再次與北北團聚,真兒卻不大高興?”裴彥蘇風塵仆仆,見到一身清清爽爽的音音懶懶靠在貴妃榻上,忍不住打趣。

蕭月音欲言又止。

她小臉鼓鼓的,眼角眉梢雖有淡淡愁容,卻難掩風流之態,裴彥蘇心下一動,上前,便把北北抱在了自己的懷裏。

一個多月不見,這貓兒肥實了不少,甚至隱隱有了點小肚子。

不過手感比她還是差了太多。

北北是只頗通靈性的貓咪,似乎感應到了這個正在抱它的俊朗男人那不可言說的心事,揚起小臉沖他“喵嗚”叫了一聲,還抖了抖三角的貓耳朵。

裴彥蘇大掌包住貓頭,狠狠揉了揉,不由自主想起另一番揉弄的場景。

綿軟的來源就在他面前,他此時卻什麽也做不了。

放下貓兒,沈默任憑劉福多公公服侍,公公是熟練不言不語慣了的,貴妃榻上的公主也不說話,房內一時安靜。

蕭月音是一直沒有決定好薩黛麗之事,等到劉福多公公退下,裴彥蘇順勢坐在了她的腿邊,認真地看著她、像是知曉她有所猶疑一般,她才終於囫圇吞棗地,將薩黛麗的請求說了。

“無妨,摩魯爾所率的大軍至少明日才到沈州,”裴彥蘇用帶著薄繭的指尖捏了捏她愁雲滿布的下巴,笑著,“真兒無須為我擔心。”

“摩魯爾?”蕭月音果然被旁的信息吸引。

“沒錯,摩魯爾。”他的指尖停駐,“就是那個率軍占領了冀州,接受了叛徒潘素投降、還參與設計誘殺了表兄盧據的那位,這次他從冀州帶的人馬,幾乎都是屠殺冀州百姓的那些人。”

“可是、可是大人也要帶著他們去和大嵩義的渤海軍交戰,”蕭月音嘴角向下,只覺得連舌苔都是苦的,“大人無須為、為我考慮這麽多。”

她沒有立場要求他這些。

“方才公主說什麽,薩黛麗想要為我醫治傷病?”見她眸光黯淡,裴彥蘇又轉了話題。

“你的傷勢究竟如何?”蕭月音忍不住向他胸口那處看去。

即使有著今日馬車裏那番,因為光線昏暗,她當時也並未看清。

裴彥蘇卻只看著她微微側過的面頰,並未回答。

他知道隋嬤嬤已經來找過她了,也知道她對於即將離開之事歡欣雀躍。

她既然巴不得轉身就走,又在這裏關心他做什麽?

是想把屬於她的戲份演好、演足嗎?

她怎麽如此狠心。

房中的燭火突然“劈啪”炸響,蕭月音最是無法忍受這樣的僵持,本就心慌意亂的她,竟然不知何時,悄然滑落了一滴淚。

“既然如此關心我的傷勢,為何之前一點都沒有表示?”裴彥蘇又靠近了她幾分。

貴妃榻就在窗下,她的臉被清涼的月色籠罩,和她的名字一樣,孤傲淒婉。

蕭月音不言,正要擡手去抹掉那滴不知怎麽回事溢出的眼淚,卻被他按住前臂。

男人難得輕柔,輕柔地吻去了淚水,由衷喟嘆:

“不說話,微臣便只當公主默認了。”

心頭更加煩悶的她偏頭,不看他,不看他的眼睛,不看他的臉。

她怎麽敢承認,承認不就意味著,她很想和他圓房??

可……若要她說她並不關心他,到底還是太過違心。

他們一直都默契地並不談論在渤海國發生的那些事,並不代表那些事從未存在過。

“明日之事明日再說,微臣現在只想和公主談論風月。”她的猶豫都落在他的眼裏,他生平難得的怯懦都是因為她,他不敢去仔細探尋,只能堪堪遮掩,“眼淚、眼淚要省著點,都流幹了怎麽辦?”

說完,那雙既能下棋又能掐斷人脖頸的手,突然向蕭月音的月,要下探去。

她猜不透他此時究竟想要做什麽,只能隱隱約約感到危險臨近,自然是要從這貴妃榻上起來、逃開、躲得遠遠的,卻又被他輕而易舉地按住。

他有太多的模樣,今日她雖未親眼見他從軍,可他回來的時候,分明滿身披著肅殺。

被這樣的裴彥蘇一瞬不瞬地看著,蕭月音那僅存的理智和勇氣都漸漸消散,人也如同著了魔一般,變得不再掙紮,而是一動不動了。

從來清婉冷淡的公主,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。

裴彥蘇將她抱了起來,自己坐在了那貴妃榻上,把她放在自己的懷裏。然後將她的雙臂打開,用他做過幾次的樣子、讓她環住他的脖頸,他用手掌向下,穿過夏日涼爽無比的衣料,微微將她的雙月,退分開越過不是阻礙的阻礙,停留在她那早已一塌糊塗的所在。

眼淚不從眼中流出,自然還有別的去處。

即使她的心裏沒有他,他也還有別的方法讓她說話。

“真兒,”裴彥蘇似乎低低地笑了一聲,又得意又滿足,“剛剛我回來的時候,一邊想著你,一邊仔仔細細地凈過手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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